夜似乎把一切都吸進了黑暗，何麗雅望著黑漆漆的房間，沒有再挪動腳步，她眨巴眼，想要把這屋裏的一切看清楚，看看那個聲音的來源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人，不過，似乎也沒有別人會有心裏期盼的人那般好聽的聲音了，何麗雅有些緊張的詢問，“布……蘭登上校？”

“麗雅小姐？”回答她的聲音帶了一份肯定，還有一絲喜悅。

房間裏又陷入了沈默，不過片刻後，一束火光在房中書桌上亮起，渀佛黑暗裏指引的明燈，布蘭登點燃了那裏燭臺上的蠟燭。

燭光慢慢渲染了整個房間，布蘭登站在桌邊，靜靜的看向門口，那裏的那個女孩子。

“上校……你在這裏幹什麽？”何麗雅感到不太自然，她抓抓自己的後腦勺，覺得燭光帶來的溫度似乎燒到了臉上。

布蘭登笑了笑，看著何麗雅漲紅的臉龐，“只是想要一個人安靜一下，會客室裏的太鬧了，外面又太冷，並且，也不太想要現在便回房裏去，便來了這裏。”

“為什麽不點燈啊？”何麗雅心裏默念：而且也不點燃壁爐……不冷嗎？她對著他的茶鸀色眸子，有疑惑也有關心。

“在印度的時候，軍營裏夜間是要熄燈的，而我有時候睡不著便習慣坐起來思考，久而久之，覺得黑暗未嘗不是一種安靜的氣氛。”布蘭登把雙手背到身後，提起軍隊，他總不自覺想要挺直身子。

“哦……”何麗雅覺得沒什麽話好說了，“我只是來這裏看看……那麽我走了吧，不要打擾了你。”她轉身，想要溜走，她覺得自己一瞬間像扔在沙漠裏的花草，被一種莫名其妙的灼烤感弄得快要水分蒸發了。

“等一下，麗雅小姐。”布蘭登的聲音有一絲猶疑，在身後響起，“進來坐坐吧——我把壁爐點燃。”他知道她喜歡壁爐的氣息，話未經大腦便說了出來，他想要她留在這裏。

五分鐘後，何麗雅蜷縮在書房的沙發上，眼睛不時瞟向坐在側面的布蘭登。壁爐的溫度很適合，她覺得很暖和，正如面前這個男人也恰恰好，讓她覺得溫暖一樣。

布蘭登將一只手撐在沙發的一邊，托著下巴，微微有些出神。他並沒有對著何麗雅說太多的話，雖然他總不時把眼神望向她，他不是個很喜歡沈醉在壁爐的溫度裏的人，但此刻，他也覺得壁爐的溫度，剛剛好。

沈默，又並非沈默。

何麗雅咳嗽了一聲，躊躇著開口：“上校，我明天就要回薩拉倫了。”在經歷了喬治的事情後，她現在實在不太想繼續待在這裏了，就算喬治可以當做什麽也沒發生，她卻不行，她心眼小，心裏想得多，總是覺得不太舒服，有點尷尬。而且，暫時遠離喬治也許也是個好事，她並不想失去喬治這個朋友，她甚至覺得也許喬治只是一時沖動，不是真的喜歡自己，所以也許過段時間，喬治會想通的。

“是嗎？”布蘭登有些詫異，他以為何麗雅恐怕還要在這裏待幾天，畢竟這附近的人們也總是常常湊在一起玩鬧才能度過這種閑適的日子，何麗雅若回薩拉倫，不比得在這裏還有詹寧斯夫人等的作伴。

“如果有空，到薩拉倫來玩吧，”何麗雅眼睛盯著自己的腳面，渀佛那裏有什麽好看的似的，“我會想科特的。”她揚起嘴角，想著科特滾圓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前段時間沒有科特的陪伴，自己還真不知道能怎麽在薩拉倫過日子。

“好，我有空會去拜訪的。”布蘭登爽快的答應了。

已是十一月，天氣實在不怎麽樣。寒風吹打在窗戶上，傳來劈劈啪啪的聲響，像是誰在敲打。與之相對的是屋內的壁爐也發出微弱的劈啪聲，卻更溫和，也更溫暖。

黃中帶紅的亮光在屋內安靜的照耀著。

何麗雅有些懊惱自己闖進這裏了，她有些困了，但在布蘭登面前，她沒辦法大咧咧的就在沙發上睡著，一邊暗自罵自己裝逼，她嘆息著一邊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好，比淑女還淑女。小腹有些微微的疼痛，何麗雅撇嘴，剛才一定是因為在會客室裏覺得熱，脫了外衣，所以不小心涼了肚子。

布蘭登在這時開啟了另一個話題：“麗雅小姐……有件事情我想問問你的看法——你覺得威勒比先生為人如何？”他用手指有意無意的敲打著椅背，另一只手上舉著咖啡杯，冒著白氣，升騰著燥熱的情緒。

“啊——”何麗雅挑眉，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她張口，不情願的說，“不了解。”她忍住想要直接告訴布蘭登上校其實威勒比就是個人渣的沖動，畢竟沒憑沒據就詆毀人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麽容易幹的事情。

“是嗎？”布蘭登微微撇了撇嘴角，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咖啡上，似乎有些沈重。

難道是貝絲和威勒比的事情已經被察覺了？何麗雅微楞，心裏咯噔一下。她是個很敏感的人，布蘭登的表情好像已經給了她一個答案。她剛想繼續追問下去，卻忽然皺眉。

布蘭登再次擡頭想要去尋找那雙閃亮的眼睛時，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何麗雅捂著肚子，真正以一個刺猬般的形態蜷縮在沙發上，臉上的表情痛得似乎要哭了出來，嘴裏不停的輕聲呻吟。

“麗雅？”布蘭登站起來，隨手把咖啡杯放到一旁——連杯子被打翻在地也沒有留意，在杯子滾落在地毯上的同時，他急促的撲到何麗雅身旁，“你怎麽了？天啊，你的臉色好蒼白！”他渾身抖起來，眉間的蹙紋立刻加深了，眼神裏透出深深的擔憂和焦急。

“我……肚子好疼……”何麗雅咬牙，勉強吐出這幾個詞，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天旋地轉——就在剛才猛然間覺得腹部劇痛，好像肚裏生生絞了麻花似的，疼得她肝膽欲裂，呼吸都困難起來。同時她覺得下身有些不舒服，只是片刻，何麗雅臉上便更加蒼白了幾分。

一只手伸過來，輕輕的撫上了何麗雅的額頭。

“沒有發燒的跡象。”布蘭登快速的說，松了一口氣。他扭頭看向開著的書房門，他必須下去通知約翰爵士找來醫生——

何麗雅大口喘息，她的大腦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去思考問題了，只覺得無盡的難受和劇痛都從腹部湧入到她的所有感官，讓她無所適從。她已經明白了自己是出了什麽問題，這實在太難堪了！她蒼白的臉頰上又帶上了一絲紅暈，天啊，怎麽會在這樣的時候偏巧在布蘭登的面前出狀況？

布蘭登站起來，想要跑出去叫人，卻瞬間被牢牢的抓住了，他詫異，低頭，發覺何麗雅倔強的顫抖著手拉著他的手腕。

“上校……別走。”雖然很丟臉，何麗雅還是說出口了。這個時候，叫更多的人來只會是更尷尬。

布蘭登楞了楞，猶豫了片刻，終是情感戰勝了理智。何麗雅的表情既含羞又帶著克制的痛苦，讓他心裏立刻柔軟下來，覺得滿懷憐惜。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大雨之日，她就那麽昏倒在草地裏，一身狼狽……他反手握住何麗雅伸過來的手，同時把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半跪下來，並且保持目光正好和何麗雅的平視。

何麗雅有些呆了，她只是想要阻止他走，沒料到他會握住自己的手——不過，他的手好溫暖呢。

“我不會走，我就在這裏陪著你……”他輕輕地，極為溫柔卻堅定的說，看著何麗雅慌亂的帶著羞澀閉上了眼睛，布蘭登有些猶疑的，卻仍舊慢慢的將自己的唇觸及了握著的手，輕輕的落下一個不露聲色沒有讓對方察覺的吻，渀佛那是珍寶。

何麗雅的裙子上已經開始滲透著某種液體，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暗暗懊悔，這兩天忙著舞會，又遇上喬治告白，弄得她沒心思想別的事情，完全把自己這兩天正是經期的事情忘了。每次經期頭天她都會來得很猛烈，而且會有嚴重的痛經。在現代社會的時候她總是每月都會服用抑制的藥物，到了這裏什麽也沒有，好在前幾次都提前留意了，沒出什麽岔子，這次居然在布蘭登的面前……這麽想著，她的臉又白了一圈。

三分鐘後，一個男仆正巧從書房門口經過。何麗雅正在氣自己，完全沒留意布蘭登突然叫起來，將那個男仆喚住，讓他去請約翰爵士上來。

何麗雅欲哭無淚，張了張嘴看著那個男仆一溜煙小跑便沒了蹤影，扭頭看布蘭登，後者一臉的著急，讓她完全沒辦法怪罪。

布蘭登的眼神在何麗雅的身上逡巡，掃過她的腹部，一眼便看見了她身下某處滲出來的血跡。

何麗雅也正跟著他的眼神，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同一處，霎時都臉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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